回娘家的故事(乡土故事：回娘家)

乡土故事回娘家

文毛岍

　　那年，她，刚满二十，嫁人了。

　　她上面，有个哥，二十多岁，结婚年龄已到，因为穷，没钱娶，也没人愿嫁。

　　一天，媒婆登门，给她哥介绍了一女孩，女孩有缺陷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家境不好，所以彩礼要的高。　　

　　她爸说，只能嫁了她，用她的财礼来给儿子娶妻，延续香火。

　　母亲哭着将父亲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擦干眼泪，答应了父亲，告别了母亲，跟着回娘家省亲的姑姑，头也不回地去了五百多公里外的婆家。

　　婆家在山区，离城远，交通不便，经济落后，信息闭塞。她踏进婆家门，心凉了，三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在路上，她姑说婆家虽然穷点，但给她介绍的对象人机灵，没心眼，待人实诚，只要两口子肯吃苦，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可眼前这光景，她真的无法面对。

　　是父亲贩卖了她，还是生活要毁灭她？她绝望了。

　　懵懵懂懂的，稀里糊涂的，她，就这样被嫁出去，结婚那天，娘家没来人，只有同村的姑姑来了，吃完席就回去了，像村里人。

　　她，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着家徒四壁的新房，想起狠心的父亲，心里的怨，心里的恨，在这一刻全冒出来，虽心有不甘，但生米已成熟饭。

　　两三年来，她生了一儿一女。过了几年，她横下心，一定要活出个样来。到那时，她回娘家，让她的父亲看看，让她的父亲后悔，让她的父亲悔不当初。

　　她将两个三五岁的孩子丢给婆婆，随村里年轻人出门务工抱过砖，扛过石灰，干过保洁，做过保姆，端过盘子剥过葱。女人能干的活她干过，女人不能干的活她也干过。努力挣钱的动力，就是让生在贫穷农村的儿女不再过她过的生活，遭遇像她一样的命运。这十几年她心里想的就是挣钱，挣多多的钱，在县城买房，让儿女在城里念书，上大学。

　　孩子虽然与母亲远隔千里，但听话懂事，学习依旧是好，年年班里第一，小学如此，中学也是这样。每当听到电话里孩子说想妈妈时，她会哭一个晚上，她也非常非常想自己的儿女。但第二天，她会把自己伪装得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十多年过去了，她没回过一次娘家，也没打过一次电话。关于娘家的讯息，她知之甚少，她无意打听，不愿听也怕听到。虽然每年过年回家，她同村的姑姑有时想说，但总被她有意岔开，耳不听为净，眼不见心不烦。

　　今年，她和往年一样，腊月二十六回家，两个孩子已成大小伙，大姑娘了，儿子上高二，女儿上高一，个头像秋季的高粱，一个赛过一个的高，健康茁壮，学习成绩又好。她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阵阵鞭炮声把当年的氛围营造得很浓很浓。

　　正月初二，看着村里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她悄悄地进屋，把自己关起来，泪如雨下。

　　正月初三，她再也说服不了自己，随着丈夫，带上儿女，四人驱车赶往五百多公里外的娘家。

　　村口玩耍的孩子，心存戒备地看着他们，不认识更不熟悉，但这个地方，她是熟悉的，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山上的每一处草坡，都留有她的足迹。但又是陌生的，就象是这随季节荣枯的草，春天奋力钻出地面，夏天快活生长一回，秋季的风霜冬天的冷，不得不使它回到初始的模样。

　　看似轮回，实则悲伤依旧。

　　这里，现在，对她来说，一切如初见。

　　即使看着她出生并陪伴她成长了二十年的虚飘飘的淌土，也不曾为她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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