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国民众最讨厌奥运(东瀛见闻2：和四位普通日本
翻看7月29日《朝日新闻》的头版头条，标题实在弹眼落睛：“感染全国最多9583人，东京3177人，神奈川1051人”。虽然日本政府之前宣布：7月12日至8月22日东京都实施紧急状态，这是本次疫情东京都第四次实施紧急状态。但日本当地媒体每天最关注的，是不断创下新高的新冠感染人数。
图说：29日的《朝日新闻》头版头条。
新冠疫情和东京奥运交织纠缠，剪不断理还乱。笔者入住在东京京桥区域的一家媒体官方酒店，位置相当于上海陕西北路、威海路附近，属于写字楼密集的商务办公区。每天晚上8点之后，一条马路之隔，对面商务写字楼内的餐馆、商店的早早打烊一片冷清，和这边全球媒体记者频繁进出酒店大堂的熙熙攘攘，形成强烈反差。
迟迟控制不住疫情，让日本政府宣布为期6周的东京都第四次实施紧急状态，对东京奥运会形成全覆盖。由于饮酒聚集一直被视为日本疫情扩散的最大风险，在紧急状态期间，提供酒类商品及卡拉OK服务的夜店被要求歇业，不提供酒类的餐饮店也只能营业至晚8点。
图说：下班后的东京闹市商务区，冷清街道和忙碌的媒体官方酒店门口，形成强烈反差。
“紧急状态下，包括饮食店在内的很多商店晚上不能营业，倒闭了很多。我们打工者的收入，因为工作时间缩短，也下降很多，大家都拮据起来。”家住千叶的日本小姐姐莉菜，供职于金桥山茂登手打荞麦面店，这是一家70年老店。她感慨：“餐馆晚上不营业，我就算想工作时间更长时间，也没机会。收入确实受到很大影响。”
疫情之下举办的东京奥运会，在网上引发不少日本网友反对声。莉菜虽然不肯直接透露是否支持东京奥运会的观点，但她直言：网上的极端言论不可信。“网络更容易聚集持极端意见的人，并不能就此判断这是所有人的看法。反正，我不会去看网上的声音。”她透露，自己对东京奥运会充满期待，“我会看日本明星运动员的表现，给他们加油助威，包括还有全球那么多体育明星呢！”
图说：荞麦面店的小姐姐接受采访。
疫情之下，在日本餐饮店用餐，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这家鱼市直送原材料的寿司店内，顾客只能站立进食，每顾客之间都用塑料薄片进行隔离，确保防疫安全。于疫情导致寿司店生意萧条，当笔者结束采访走进餐厅成为唯二的顾客时，37岁的寿司师山田，和收银同事的脸上流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寿司店的生意，真的比疫情前差太多了！”山田感慨，这家店过去主要服务对象是商务楼里的白领，但紧急状态下生意一落千丈。日本职员下班后都有着一起吃喝交流应酬到深夜再回家的传统，“过去晚上8点是我们这里最热闹的时候，下班的职员都要来吃我做的手捏寿司，然后再喝上一杯冰啤酒，治愈忙碌一天十分疲劳的身心。”
图说：第四次紧急状态下，不让饮酒的规定，让遵守规则的餐馆生意受到很大影响。
随着政府要求不提供酒类的饭店只能营业到晚上8点，这家原本生意爆棚的寿司店门可罗雀，“很多下班的职员来我们这里，并不是真的吃寿司，而是同事之间一起喝酒聊天，交流感情。现在不允许售卖酒类，大部分客人当然就不来了，遵守相关规定，早早回家。很多人也逐渐养成了网上叫外卖的新习惯。”
东京的饭店8点后打样，造成的收入损失怎么办？东京都政府明确，在第四轮紧急状态的6周时间里，全面协助落实政府要求的店铺可以享有新一轮补贴。据悉，每家店可以申领到每天4万日元（1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87元）到20万日元的经济补偿。
因为疫情，很多日本民众不敢去堂食，学会了使用“Ubereat”（类似日本的某团外卖）来订外卖，这让原本就生意萧条的实体餐饮店雪上加霜。当然，餐饮店老板可以领政府补贴，但打工人因为工作时间的缩短，收入实实在在被降了下来。
图说：年过七旬的出租车驾驶员松下秀一，很珍惜当下能劳动赚钱的日子，但收入受到疫情影响无法改变。
有着12年寿司制作经验的山田，也算算技术工种，新鲜寿司也属于中高档食品，正常情况他的正常月薪应在50万日元（18000人民币左右）左右。疫情之下，山田直言自己的收入直接降了三分之一。对于疫情下举办的东京奥运会，他的态度很佛系：“我的观点没那么重要，奥运会已经在举办了，相信也一定能举办完成。就这样吧，我们更关心，疫情什么时候能得到控制，我们的收入能恢复正常。”
相比莉菜、山田这两个年轻的日本人，年过七旬的出租车驾驶员松下秀一，心态更乐观。疫情之下，他一个月的收入约在12万日元左右（约7000元人民币），还不到疫情前的一半。好在，东京奥运组委会为确保严格防疫，防止全球记者乘坐地铁等出租车“乱窜”，索性为每个记者发放了14万日元的出租车打车券，每张券一万日元，使用起来不找零。这些打车券，无疑是对奥运会专用出租车驾驶员群体的一种补助。
松下秀一笑呵呵地说，相比疫情最初2个月无法工作只能靠政府每月补贴10万日元，现在能赚钱养家就已经是一种幸福。“疫情导致政府严格控制夜间活动，饭店停止贩卖酒类饮料，晚上8点左右就关门。没人喝酒玩乐，就没人打车，我们平时主要是赚喝酒人的钱，现在生意几乎没了。好在，还有你们这样的媒体记者为了工作来照顾我们生意，虽然还是很困难，但总比没有好！”
图说：东京奥运会期间，全球媒体工作者代表也来到东京进行采访报道工作。
东京奥运举办期间，也有极少数日本当地极端人士，通过抗议等表达反对态度。在笔者看来，这并不是民众主流的声音。笔者在采访开幕式时，还碰到一名三观特别正的设计公司职员三井太郎，他的观点放在日本的语境下，实在很独特。
“有些日本人觉得，举办东京奥运会让全球运动员、教练员和媒体记者入境，可能也把新冠病毒放了进来。”三井太郎的思路十分清爽，“但日本民众有没有想过，为啥我们日本的疫情始终控制不住，我们疫苗的接种率也那么低？很多奥运代表团都打了疫苗过来，包括中国疫苗率有99%。或许，这些外国的代表团反过来对我们日本人担忧呢：这里防疫做得不太好，我们会不会在奥运期间被感染？”
虽然调查样本不算太大，但这四名日本普通人的观点，多少可以管中窥豹：日本老百姓未必是反感奥运会，而是看到奥运期间每天创下新高的感染人数，对东京都地区防疫形势缺乏信心，更是对疫情下自身收入下降、生活前景不明的一种忧虑。或许，日本民众这种复杂的内心情感一旦无处宣泄，正在举办的奥运会自然可能要“背锅”。
当然，对日本奥运会来说，目前正有条不紊进行中。热情认真的志愿者，严密细致的媒体运营，设计精巧的奥运场馆，各国选手的展现风采，都让我对日本奥运会充满自信：即便有一些困扰，但相信本届奥运会一定能交出一份不错的答卷。这，源自东道主的综合实力，来自更快、更高、更强、更团结的奥林匹克理念，更来自全球体育爱好者和人民的内心期盼。
（本报特派记者 发自日本东京）
栏目主编：陈华 文字编辑：陈华 题图来源：陈华
文内插图：陈华、姚勤毅 题图说明：在日本市政府设立的非注册媒体新闻中心，依旧有很多日本市民兴奋地和奥运吉祥物合影。
来源：作者：陈华 姚勤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