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走出阴影(我们终将走出阴影(故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它说出来。
三年前的某日,我去医院看望生病住院的爷爷,当时有两个警察在病房,他们和一对中年夫妻在交谈着什么,中年夫妇旁边的床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只见他双手捂着脸,小声地啜泣着,男孩母亲的脸上挂着泪,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声地安慰着。
警察似乎有点无奈,对男孩的父母说了一句“你们多开导一下孩子,帮助孩子调整心态,让他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案情。”男孩的父母点了点头。
我和警察擦肩而过时,听到其中一位警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哎,这可怜的孩子,希望他能想开点,尽快走出心理阴影吧。”我一愣,这句话真耳熟啊,两年前就有警察跟我父母说过,我突然感到身上的旧伤疤似乎被人狠狠地撕开了,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我感到窒息。
下午两点,爷爷被推进了手术室,我父母坐在手术室门外等待,我在病房里帮爷爷整理床铺。那个男孩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我有点担心男孩,就轻轻地推了推他,男孩在被窝里低吼“走开!”我不死心,坐在他的床前对他说“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告诉哥哥好不好。这世界上,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跨不过的河,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勇敢面对。”
男孩突然拉开被子,坐起来冲我怒吼“我被性侵了!你们要我告诉全世界是不是,你们都想看我笑话是不是?!勇敢面对?你要是被性侵了你试试怎么勇敢面对!”我看着那张充满怒气的稚嫩的脸,心里没来由得一疼,莫名其妙的,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男孩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弟弟,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沉默良久,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内心在经过艰难的抉择后,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没吭声,我自顾自地开始讲述。
两年前的春天,在某个周六下午,有个十七岁的男孩准备去上补习班,在走向公交站的时候,一辆丰田车突然停在了他的身边,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伸出头喊他的名字,说带他去补习班上课。男孩觉得很奇怪,因为眼前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司机向他解释,说自己姓何,是某所学校教务处的老师。这所学校正好就是男孩就读的学校,他一看是学校老师,就放下了戒备心,上了这位“何老师”的车。
“何老师”很健谈,他跟男孩聊了不少话,还随手给男孩一瓶饮料解渴,男孩也正好渴了,就拧开瓶盖一饮而尽。喝完饮料没过多久,男孩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昏昏欲睡的他靠着椅背休息。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突然发现车子开到了偏僻的树林里,男孩心中大惊,问“何老师,这是哪里?”车突然停了,“何老师”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男孩,说“你长得很好看也很可爱,正是我喜欢的类型。”男孩莫名其妙,一时反应不过来,正想说话,却见“何老师”突然把他抱到了后座,脱光了他的裤子,随后趴在他的背上,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他感到很痛,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也永远不敢相信的事儿。男孩拼尽全力反抗,可是一个身体瘦弱的少年怎么抵挡得住一个身材魁梧,体格强健的壮汉的暴力攻击呢,何况,他还被下了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弃反抗的,他只感觉那种令他感到极度屈辱的疼痛在不断袭来,,男孩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他的父母则握着他的手轻声地喊他的名字。病房里有好几个警察,他们在做笔录,其中一个警察对男孩说“小伙子,你很幸运,幸好那些村民上山砍柴时发现了被扔在草丛里已经陷入昏迷的你,报了警又打了120,这才救了你一命啊,否则……”
这很幸运吗?我不想要这种幸运,我宁愿死。男孩的心在哭泣。
半个多月后,男孩出院了,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但心里的伤却无法愈合,为此,父母没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效果甚微,到,男孩一看到心理医生就觉得烦躁。后来,男孩把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拼命刷题,让自己沉浸在题海里,忘却一切烦恼。那年栀子花开时,男孩高中毕业了,他顺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与此,办案的警察带来了一个消息,可惜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听了以后差点崩溃。警察告诉他,通过调查取证,他们了解到那个性侵他的嫌疑人患有精神分裂症,其家属提供了相关证据,证明他在作案时正处于犯病状态,根据相关法律规定,精神病人在无法控制自己行为时造成危害结果的,是无需承担刑事责任的。他不相信,警察向他出示了有关证据,他看着那一纸报告和医学证明书,感到天都塌了。
我哽咽着,感觉喉咙里似乎有异物,眼泪早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而我的双手已经把床单抓得皱成了一团。空气仿佛凝固了,病房里静谧无声,过了好久,那个男孩才轻声地问道“哥哥,那位可怜的男孩,就是……你,对不对?”我抬起头看向他,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我点点头,说“是的。”
男孩哭了,说“哥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你,可是我心里真的很难过啊。”我摸摸他的肩膀,说“该哭的时候就要哭,哭过以后,就要学会坚强,别让爱我们的人为我们伤心。”男孩重重地点点头,随后打开了话匣子,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名叫小龙,今年十五岁,是本市一所重点中学的高一学生,父母都是教师。小龙是在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心理扭曲,想寻找刺激的男人给侵犯的,那个男人趁着夜色把他扛到一处废弃房子里,不顾他反抗,强行做禽兽之事,他在挣扎中正好用拳头打中了男人的眼睛,这才趁机逃了出来,随后小龙跑到街边的小店,店主帮他报了警。
相同的遭遇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还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小龙出院后,我经常去他家,我们相互倾诉,相互鼓励,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出游,看山看水看风景,感受这世间的美好,我们还会结伴去图书馆看书,让书香滋润我们的心灵。
过了一年多,小龙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已上高三的他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推荐去英国留学,现在已经收到了英国某所知名大学发来的录取通知书,他将在不久后启程去英国读书。我很高兴,也有点舍不得他。小龙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哥哥,你放心,我会回来的,因为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学成后归国,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
小龙去了英国后,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与我分享他在英国的所见所闻。我们还经常进行视频聊天,看着视频里小龙那灿烂的笑容,我心里也很高兴。
某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手机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我低头一看,是小龙发过来的。小龙发的是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他和一个中国女孩亲密地靠在一起,两人笑得很甜,还摆了个剪刀手。照片后面则是文字消息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恋爱了,嘿嘿,感觉好幸福啊。还有,亲爱的哥哥,谢谢你陪我走出那段黑暗的日子,让我有了直面人生的勇气。我笑了,给他回了一连串祝福表情包,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你,亲爱的小龙,是你让哥哥走出了阴影。
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他,爷爷做手术那天,我在病床旁边的柜子里藏了一瓶药,我想趁没人注意我的时候找个偏僻处服药,从此得到解脱。如果那天不是遇到小龙,已患上抑郁症的我或许真的就自尽了。
好在,现在我已经走出阴影了,性格也开朗了许多,因为我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阴影中,不能总跟自己过不去。想到这儿,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明天是周末了,我们一家去动物园玩吧,我可喜欢那里的羊驼了。 ”电话那头,母亲开心地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