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升│文

文行天下看世界│专访诗人律师路宁

李慧爆料：路宁3岁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名字

路宁是家里的老大，小名叫“大毛”。3岁那年，到医院看病，填写名字的时候，医生问：“孩子叫什么名字？”父亲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医生，半晌，说没有名字。医生想了想，填了两个字“路宁”，父母对视一眼，笑，这名字好。从此路宁有了自己的名字。

李慧爆料：路宁是后天“左撇子”

路宁喜欢运动，读师范时，是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在一次打球时，右臂受伤了，肌肉撕裂，医生给他挂了绷带，不让他打球。过了一段时间，路宁闲不住，也不服输，就用左手打球，一来二去，左手比右手还灵活，此后特意锻炼左手，这样路宁的后天“左撇子”便诞生了。

进入正文│访谈比聊天更有趣

与路宁干杯，一饮而尽。不是酒，是当地知名的维尔康饮料。好友之间，隔时间长了，就想聚聚。这一面见得不易，因为修路，车子绕来绕去，耽搁了时间。又因为下雨，越下越大，聊天时间就长了很多，话题亦越说越深。

一半是法律，一半是文学。一半是律师，一半是诗词。话题集中在法律与文学之间。从文学的角度看法律，从法律的角度看文学，聊着聊着，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由聊天转换为访谈。

律师10余年，历经无数案件，路宁认为律师的本质，是用法律思考不确定性，却要给当事人以相对确切的答案，这其间充满人生与现实的辩证，也充满着律师工作的艰辛与求索。义愤、焦灼、徘徊。成功、赞誉、欣慰。苦辣酸甜。

“这个世界，单纯的问题很少，更多的是两难问题和棘手问题。直面复杂多变的现实与人生，却又能给我以相对自由的思想和独立的精神。我享受这样的角色与社会定位。”采访路宁，比朋友间的聊天更有深味，并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和愉悦。

爱妻李慧爆料：路宁是这样一个人

聊天中话题集中到路宁身上，始于路宁爱妻李慧的爆料。

李慧说，路宁啊，低头沉思的时候，还真像个诗人，但更多的时候，就是个大孩子，阳光而任性。首次跟我父亲，他的岳父大人下象棋，开始的时候，好好的，还知道让着我父亲，后来太过“用心”，小脾气上来了，一任性，就把他的老丈人赢了。

再下，再赢，后来跟我抱怨，你父亲现在怎么不跟我下象棋了。

父亲爱打网球，路宁是生手，父亲手把手地教他，说好好练，一年后，就可以跟我父亲做对手了。结果，路宁打网球上了瘾，连晚上睡觉，也伸胳膊伸腿琢磨动作。约好跟我去打网球，我有时去不了，他坚持去，跟父亲约，父亲也不能每天都去，他却一天也不拉。

三个月后，又把父亲赢了，而且每局赢，他又奇怪，父亲怎么又不跟他打网球了。

李慧说，路宁做事专注用心，遇到挫折或者面对困难，很少气馁放弃。他的口头禅是，这事儿看起来有点麻烦，但总会有办法解决。路宁是一个坚持做自己的人，很多事情他的看法和维度不随大众。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路宁喜欢爬山，喜欢自由自在，特立独行。

做律师做诗人，都很适合他。

律师与诗人：律师与写诗不矛盾啊

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路宁以《庄子》中的一句话回答我的问题。他说，面对一件案子，或者写诗之前，我总想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再简单。但是，同一件事情，用法律的视角看，与诗人的视角看，会有很大的不同。

这种不同，会让硬般般的法律条文充满魅力。也会让诗人的内心更加深邃浓郁。作为律师，我想把个人的情感全部剥离，而作为诗人，我又想把与生命与情感无关的一切全部剔除。诗词让我置身案件中探索现实的人性、法治的温度，而法律又让我从诗词的超越中拉回现实。

在10余年的办案过程中，我一直心怀感恩与回报之心，相信法治的天空有正义，人间也有真情在。我创作的诗词中，融合了我的律师生涯及生活经验，对律师与生活的热爱，是我生命的一种底色。

路宁说，长期以来，我养成了一种勤于学习，而又喜欢独自思考的习惯。对社会、法律、人性的观察和思考，对文学的热爱与创作，使我受益匪浅。法律与文学的融合，让我在生命的行进中相得益彰。

四人小聚：这是个标志性起点

与路宁相识在“四人小聚”上，另外两人是张文艺和韩伟。张文艺跟我同村，路宁与韩伟早先就认识。两两相对，是第一次见面。4年后的今天，我们常常追忆这次小聚，认为这是一个标志性的起点。

从“四人小聚”开始，我们结伴参加过很多诗词活动，他们3人，以此为基点，写过不少诗词，同时加入了山西诗词学会，中华诗词协会，其中雁子崖、红岩岭扶贫采风活动后，还结辑出版了诗词雅集。

路宁出生于1978年，是我们4人中最小的一个。他的诗，如他的人一样灵动活跃，有一次，我逗他，你把你的诗，一句一句讲给哥听，不讲字面意思，只讲写诗的灵感。路宁笑答：“诗这么复杂的艺术，只能靠理解！”

那天，我们去省城，来回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一直坐在他身边。一路上，我们没有谈诗，谈得更多的是煤城的经济。两人聊得深入，相互印象深刻。他说，我们山城，放在全国，应该属于专业性城市，现在遇到的经济问题，都是因为这个属性决定的。

听路宁讲时政，讲经济，有时能听到他即兴背诵古文、背诵古诗词。他说小时候，不喜欢语文课，有点偏科，数理化成绩很好，而文科类成绩很差，至上师范，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喜欢语文，尤其是古文，在师范中师班背诵古文没人能超过他。

当过教师：一个老师的学校

路宁爱人李慧，给我看过一张路宁教书时的照片，这让我想起张艺谋的电影《一个也不能少》。路宁出生在盂县路家村镇刘家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家里穷，初中毕业后，选择报考了定向分配的平定师范学校。

那村叫腰道湾，位于盂县西烟镇东北方向的边缘地带，是一个有名的缺水村、贫困村。1996年，刚满18岁的路宁来到这里教书，小学1至5年级， 10多个学生，组成一个班，只路宁一个老师。

第一次上课，教室外围着一圈村民，大家看他年龄小，担心他代不了课。但一节课下来，村里人就放心了。路宁说，一个教师的学校，没人监督，但他一点也不敢松懈，备课、上课、批改作业，上自习，家访，每一样都严格要求自己。

村风淳朴，教学质量上去了，村民们感激他，待他如上宾。3年期满，村民们含着泪，不想让他离开，第4年，他已调到其他学校教书，但还有家长学生找他，大家处出了感情，他有时间，也要回到腰道湾，看他的学生。

路宁说，当老师期间，他通过自修，由师范生进修到法律专科，又由专科进修到本科，2009年通过全国司法考试，2011年拿到律师资格证书。

第一个案子：陪学生家长落泪

距我们老家不远的郊区河底镇，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灌区水库，那年刚放暑假，12岁的学生赵某，玩水时溺水身亡了。只此一子，全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有学生家长，知道我学习法律，就找到我咨询，看这事该怎么办？

跟着家长，我来到水库现场，看到水库周边破损的设施，年久失修，上面也没有任何安全警示标识，也未采取其他安全防护措施。赵某年龄小，属未成年人。按照相关规定，水库主管方，未尽到合理限度范围内的安全保障义务，应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我主动找到失事家长，听说水库方有责任赔偿，家长还半信半疑，认为错在自家的孩子，而且这么多年水库无人看管，未必有单位肯负责任。又说孩子都没了，赔偿多少也要不回孩子的生命。说完两老口，泪流满面。

最终案子赢了，也得到了相应的赔偿。其间的曲折一言难尽，但却给了我信心，让我看到的法律的公平和力量。那时候，人们的法律意识还很淡薄，维权意识也很淡薄。也就是从这案子开始，我下决心，由教师转型做律师。

输赢之间：输了案子赢了朋友

问输没输过案子，路宁说当然输过。

老梁的案子并不复杂，地下煤层塌陷，地上建筑墙面断裂，老梁人老实，同等情况下，8、9家人家，都经涉事单位换房处理，而只有老梁，房子一修再修，没个终结。没办法，案子送到法院，但一审二审都失败了。

路宁是案子的代理人，官司输了，但老梁与路宁却成了朋友。老梁说，路宁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善良与坚持，让我感动。他的付出，让我们成为朋友。案子的输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输与赢并不妨碍我们做朋友。

路宁认为，律师绝非是一个商业性的职业，相反要有一定的道德标准和社会责任感，“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在紧急和剧烈面前，安放好善意、体谅、共情，坚持恒心和灵魂，坚信法律的前瞻与穿透力。

路宁说，很多事情是有边界的，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之后，再纠结其中，付出成本就有些大了，这时候，我们就该换种策略去处理了。老梁的案子，在多方努力下，最终结果不错，给我的启示也很多。

深处向往：诗人的眼睛

面对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案件，路宁常常陷入长久的沉思。初为律师，我有很多的不适应，原来现实中，还存在着这么多的阴暗、冲突、矛盾和刀光剑影，我非常怀念乡下的教师生活，但是作为律师，那种天高地阔、精神纯净的校园生活已不复存在。

跟宁说，诗词的创作，有点类似于我20年多前的乡下生活。这是我的精神家园。律师工作离不开写作，但是律师笔下的文字，体现出的都是对当事人合法权利的维护、对公平正义的伸张，其风格偏向于严肃，我希望诗词创作能给我更加生活惬意的一面。

我沉浸于诗词创作带给我的纯粹快乐。不同于律师的法务工作，诗词创作的过程，是完全自我的，不需要跟人交流，是一种独享的快乐。我的诗，多表达个人感受，对历史，对人生、对生活，以至写景，都特别在意自我内心感受。

英国诗人雪莱有云，诗人是文明社会的缔造者，是新世界的立法者。真正的诗人决不无病呻吟，决不孤芳自怜，更不会躲进小楼成一统，不管冬夏与春秋。诗人，有其独特的价值和作用。

一句话，我喜欢律师这个职业，也很享受诗词创作带来的快乐。

在诗意与阳光中行进：用诗词精神追逐法治梦想

2022年4月，漾泉诗社在盂县莲花掌成立。我们“四人小聚”成员均列其中。事实上，也是从“四人小聚”开始，漾泉诗社的骨干成员，才逐渐汇聚在一起。我们“四人小聚”成员，是漾泉诗社成立的倡导者、参与者，见证了漾泉诗社成立的全过程。

印象中路宁好像还加入了“抟土公社”、“高龄诗社”等文学社团。路宁的诗词，在当地圈内渐红，受到多种媒体的关注。很多人被他诗词中流露出来的真诚和善良打动，也从他的诗词中读出了乐观、豁达与温暖。

访谈中，路宁反复提到法律与文学的关系。

路宁说，法律与文学是他生活中的两只翅膀，追求都是公平、公正和真、善、美等积极向上的理念，把两者内化融合，将感性思维与理性逻辑相结合，将有助于理解法律的本质与蕴含的人性，他的诗词创作，也会因此走得更远。

作为朋友，我希望他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取得更大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