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书的特点(论书法艺术的美学特征)

中国书法作为艺术究竟具有什么美学特征?这问题的探讨，不仅对发展书法创作，而且对发展整个美学，都有极深刻的意义。本文试就这一方面谈点个人不成熟意见。

一、书法艺术并非抽象

什么是抽象?对此尚有争议。在讨论之前，首先必须明白，客观世界本身无所谓抽象可言，抽象总离不开人的活动。例如被人称为“抽象”的奇岩怪石，其实它们毫不抽象，只是石头不象狮虎那样具有相对稳定的特征而已。

抽象，本义是指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思维的一种过程。 如对立统一是事物运动的客观规律，但它乃经过人的抽象思维而被发现。显然，抽象原是哲学范畴中的概念。现在这一名词，也借用到了艺术中，借用当然是可以的。在艺术中，有意义的抽象无非是指那种无确切内容的生动形式而已，我们也可称之为抽象的形式。所谓无确切内容,只是相对的意思。若从广义来看，任何形式都有内容，只是其内容已逐步积淀在形式之中，例如一条线的刚直或柔软，这本身就已表现着某种内容。

现在再看看书法与抽象的关系。中国的书法离不开中国的文字。汉字的形成正是兼顾了实用以及如马克思所说的“人类也依照美的规律来造形”的结果。晋索靖《草书势指出:“睿哲变通，意巧滋生”，即言其出于对美的主观追求。“损损隶草， 以崇简易”;即言其出于对文字实用上简便化的客观需要。从表面上看，文字似乎是属于主观意识的东西，其实文字一旦创造出来，就已经成了具有具体形象的客观实在。草书无论怎样龙飞凤舞，总离不了原来的那个文字，每个字的草法都有一定的规则。同时，任何书法作品都表达某种确定的文字内容，作者在书写时，总是选择与他需要抒发的感情相致的文字内容， 这一事实，也是有目共睹的。

因此，结论只能是:任何书法作品都有确切的内容，书法艺术决非是什么抽象!

二、抽象形式之美与抽象美

虽然书法艺术并不抽象，但在实际生活中，人们在欣赏书法作品的时候，常常会忽略它的文字内容。例如怀素的《自叙帖)等，受到群众普遍的喜爱，但真正了解其文字内容的人却很少，因此有些同志便深信书法是纯粹抽象的艺术。其实这是把书法艺术的美与人们对它的审美混淆了。人的审美方法是一回事，书法艺术本身的美又是- -回事，虽然两者紧密相关，但毕竟不可等同。

书法本身不可离开文字，但为什么人们在审美过程中可以离开文字内容呢?这是因为书法是一种形式感极强、而其形式又有较大相对独立性的艺术。因此在欣赏过程中，人们常常将它作为一种“抽象形式”之美加以感受。

这里须明确指出: 承认“抽象形式” 之美与承认抽象美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抽象形式之美不在抽象而在形式!形式美之外的抽象美是并不真实存在的。否则，任何动物都可以成为艺术家，老鼠的尾巴自然能“写"出胜过王羲之的“书法佳作”，因为王羲之的作品终究离不开文字内容，而老鼠的“作品”必然是纯粹抽象的东西，这真是对艺术的莫大嘲弄。

三、气韵生动的线

使人那么物什么书法艺术的形式感具有如此大的相对政立工性，败使人们在欣赏过程中可以将它作为种”抽由象形式”之美加以感受呢?这是因为，书法艺术的用线在古今中外各种艺术门类中独占家头，是种线的艺术。 这神妙的面，矢矫奇突， 流美飞扬， 仪态万方，不可嘴倪。它重如崩石，轻如飞花，捷如闪电，涩如柏身，嘴如奔湍，省如蕴玉，刚如凿铁，柔如嫩英。书法艺术正是通过线的这种无穷无尽的变化，使它具有与绘画相似的“气韵生动”的特色。

“气韵生动”是我国美学中代表书画艺术形式最高的美的标志，它既是创作的总要求，也是评论的总标准。笔者认为，所谓气韵生动，简言之，即指具有生命的活力，运动的气势，音乐的韵律，感情的光环。而书法艺术的线，正具有这种活力、气势、韵律和光环，一言概之,即气韵生动。因为它有生命的活力，所以它生气盎然、变幻无穷;因为它有运动的气势，所以它元气淋漓、大气磅礴;因为它有音乐的韵律，所以它金声玉振、跌宕隽永;因为它有感情的光环，所以它赏心悦目、益人神智。

四、有感情的形式

肃西书法艺术线的这种活力、气势、韵律，归根结蒂是为了寄托作者的感情，它们融于一体，“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元陈绎曾曾在《翰林要诀》中说:“情之喜怒哀乐，各有分数:喜则气和而字舒， 怒则气粗而字险，衰则气郁而字敛，乐则气平而字丽。情有轻重，则字之敏舒险丽，亦有深浅，变化无穷。”这段话正说出了线及其组合的变化，与书写者感情变化的密切关系，而“气”则是联结两者的纽带。

国因此，我们可以称这一画为有感情的形式，正是这种有感情的形式，使人感到愉快、舒适、振奋，得到美的享受，产生“振衣千仰，濯足万里流”之感。西汉杨雄谓之“心画”，晋王袭之谓之“书意”,唐孙过庭谓之“佳境”，五代贯休调之“神力”，明徐文长调之“书神”，都涉及了这种特殊形式的感人的奧秘。

这种有感情的形式，在国外，克乃夫.具尔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形式所以有情有味，因为它的运动规律和空间构造，与人的心理生理结构正有相似之处。 线之脉动乃是心之脉动。线之刚柔捷涩，字之敛舒险丽，情之喜怒哀乐，其实都是对立统一法则的具体体现。也就是孙过庭所说的“阳舒阴惨，本平天地之心”的道理。中国书法章法的排列所以从右到左，决非偶然，而正是敢于寻求矛盾，敢于在对立中求统的精神的体现。因为单个字是从左写到右的，这样就能增加逆水行舟的美的力量和前律。

由于书法的形式是一种有感情的形式，而人的感情无比丰富，人的性格千差万别，所以书法艺术对于作者个性的要求是非常强烈的。清刘熙载说:“笔性墨情，皆以其人之性情为本。是则理性情者，书之首务也。"(《艺概.书概》我们常说，字如其人，正是此意。所以可以说，没有个性的书法作品就不是真正的艺术。

中对于审美主体来说，一条似乎平凡的单色的线，人们在欣赏它时，为什么能“心有灵犀一- 点通"，如此扣人心弦，牵人思绪呢?其原因,正是人类文化长期发展，审美经验不断积淀的结果。国外容Jung )提出的“无意识集体原型”论认为，人的大脑在历史中不断进化，长远的社会经验在人脑中留下了生理的痕迹，形成了各种无意识的原型，它不断遗传下来，成为人人生而具有的“集体无意识”。这一理论，值得我们参考与研究。但需要补充的是，我们所谓的审美经验的不断积淀，除了这种先天的生理因素外，更主要的是后天的社会审美经验对个人的影响，而人们审美水平的差异正由此而造成。

五、实事求是对待书法艺术

人们在观赏书法作品的时候，虽然单纯从形式上也可得到美感,但如若了解其内容，甚至知道了作者高尚的人格，就能受到更深刻的美的享受，我们必须正视和研究这种美的众多层次。例如在观赏岳飞书写的诸葛亮(出师表》时(是否岳飞手迹，有待进步考证)， 正是自然地把书法形式，文字内容、作者品格三者融于体，从而磅确之气、爱国之情溢于胸间，这不是最高的美的熏陶吗?

可见，书法艺术的美是多层次的，不能用一个公式来囊括一切。我们尽可能地希望有更多的在内容上形式上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好作品出世，但不该认为文字上不直接反映当前现实内容的书法作品就不能为人民服务。要懂得，审美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教育，一种高尚的享受，它陶治人的性情，纯洁人的灵魂。此外，书法艺术形式美的发展，对于推动其它造型艺术也有积极而深远的意义。科

书法虽然不是表现客观世界的具体事物，但是，在创作过程中,同样需要进行形象思维。其原因，首先因为文字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它本身已成了一种可感的客观形象，而文字的形成正是“汇备万物之性状者矣。”其次，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能激发他丰富的灵感。如古代传说张旭见担夫与公主争道而悟笔法，怀素夜闻嘉陵江水声而草圣益佳，黄庭坚看见长年荡桨而妙解笔法变化法门等等，这些都是进行形象思维、迁想妙得的事例。王羲之日:“书贵乎沉静，令意在笔前，心居字后，未作之始，结思成矣。”这种“意”与“思”，就是说的形象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