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要素有哪些内容(整本书阅读《红楼梦》文

无材可去补苍天 枉入红尘若许年

《红楼梦》自1791年版印以后，即成为京都仕宦和读书人的最爱，120回《红楼梦》广为传阅，风行一时。据1817年刊本存世的《京都竹枝词》描叙，当时的京都皇城是“做阔全凭雅片烟，何妨做鬼且神仙。闲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①词句之中，赞誉有加，不乏戏谑的味道。后来，演绎为一种较为庄正而富有情趣的描叙“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一曲红楼多少梦，情天情海幻情身。”现在，喜爱《石头记》的“红粉”，往往只对“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这两句话，津津乐道，其他四句，一般人不再去搭理了。那些“红学家们”也偶尔借此两句来引证《红楼梦》曾经的辉煌，来佐证《红楼梦》的文学地位和艺术价值。这种语言表达的变化，不仅折射出阅读者对文学作品的情感态度，而且体现了传颂者文学审美的价值取向之不同。

而今，两百多年过去了，研究《石头记》已然成为显学，阅读《红楼梦》宛然成为生活之必需。“闲谈”改作“开谈”，“开谈”而为“必修”。“闲”而为“开”，一字之变。品读《红楼梦》，已由市井之间的闲扯瞎掰、东拉西扯，升格为书院式的“开坛讲经”“坐而论道”；一部家族朋友间传阅的抄本“言情传奇”小说，嬗变为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谈”而为“修”，一部影射意味太浓而被列入禁书的章回体评话小说，俨然成为普通高级中学《语文》必修学习任务群“整本书阅读”之必读的文学经典。

近代国学大师、文学批评家王国维先生在《红楼梦评论》第三章中，将“《红楼梦》之美学上之价值”概述为“哲学的也，宇宙的也，文学的也”；“彻头彻尾之悲剧也。”②

愚以为，这部“彻头彻尾的悲剧”小说，算得上是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论语》。何也？因为经典之为经典，在于它的语言表达具有典范性，微言大义，百读不厌；在于它的思想内涵具有丰富性，一叶可知春秋，耐人寻味，历久弥新。众所周知，《论语》之为经典而流传数千年不朽，是因为它忠实的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与思想；只言片语，一事一例，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红楼梦》具有经典的特质，具有《论语》的影响力。主因是“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的石头上镌刻着中国世俗社会的精彩故事和悲剧性的千年思考。归因是，《红楼梦》中的“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令人着迷而困惑不解、令人品味而难以释怀、令人求索而又无从解说。

“我为你持戒，我为你吃斋，我为你百行百计不舒怀，我为你泪眼愁眉难解。无人处，自疑猜，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这，虽说是戚序本《石头记》第三回无名氏的回首总评，实际上是林黛玉的人生写照，难道不是“红粉”痴迷的生活观照吗？

王安石游“褒禅山”之后曾警示“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有鉴于此，今人读《石头记》，尤其是普通高中生阅读鉴赏《红楼梦》，理当“深思而慎取”，一定要解决好“文学审美的价值取向”之问题。否则，可能会出现新的“花痴”，或许会再现当代版的“陈晓旭式③”的文学悲剧。

解决好“文学审美的价值取向”之问题，对于读者而言，就是要弄清楚两个问题读什么？怎么读？对于普通高中生而言，整本书阅读《红楼梦》，则是要弄清“小说鉴赏”的两个基本问题小说的意图是什么？小说的要素有哪些？各要素之间怎样关联统一，才能产生小说特有的艺术感染力？

小说（Fiction），英语解释是用土、陶之法，制造的事（Fict—ion），即虚构的事，或假想之物。汉语中“小说”一词最早见于《庄子·外物》第三篇“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庄子所谓的“小说”，是指琐碎的言论，与小说概念相差甚远。班固《汉书.艺文志》将“小说家”列为十家之后，其下的定义为:“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这一解说，近似于美国文学批评家布鲁克斯在《小说鉴赏》中对“小说”的定义“小说是进行中的生活的生动体现，他是生活的一种富有想象力的演出；而作为演出，他是我们自我生活的一种拓展。”④通俗地说，小说就是虚构的故事，是现实生活的艺术再现。虚构、艺术再现，是小说的两大基本特征。那些虚构的艺术再现的故事“体现了我们的某些最为深切的需要和利益。”⑤

这种“需要和利益”就是小说的意图（Intentions of Fiction）即创作小说的打算、计划、态度、目的、主旨或主题等。正如王先霈先生在《文学批评原理》之“新批评的理论主张”中概述“所谓意图，指作者心目中的蓝图或计划。意图与作者对作品的态度，他有什么样的感觉，什么促使他写作等有密切的关系。”⑥这里我们必须明确，小说的意图，包含了小说的主旨或主题，但小说的主旨或主题不能等同于小说的意图。比如《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第一回在偈语“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侧批“书之本旨”⑦。点明了《红楼梦》之主题本旨。，《红楼梦》的创作意图则一言难尽，难以穷尽。

小说的意图，作者心目中的蓝图或计划，借助什么来实现呢？一篇小说，又具有哪些要素呢？这些要素怎样关联而统一，形成文学艺术作品呢？

“小说，不论含义可能何等深奥，不论对人类价值可能做出何等严肃认真的评论，却倾向于通过交织在一起的人物、情节和主题来实现这一思想，以达到这一目的。”这是布鲁克斯对小说要素的综述。他还从“文学本体论”的角度，明确指出情节、人物、主题，构成了小说的基本要素。并以语境分析为前提，以语义分析为着眼点，梳理故事情节、分析人物的典型意义，揭示小说的主题。以“达到加深理解力和提高学生鉴赏力这一目的”⑧。

这种把小说当艺术品来鉴赏的观点，基本契合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规定的在指定范围内选择阅读一部长篇小说的要求——从最使自己感动的故事、人物、场景、语言等方面入手，反复阅读品味，深入探究。但严重忽视了作品与“环境描写”的关系，淡化了作品与作者的关系，尤其是割裂了作品与社会时代背景的关联。乃新批评“文本中心论”之流弊。

对现代高中生而言，整本书阅读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不仅要“以文本为本”，还应当运用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重视作家的思想倾向和文学作品的社会作用。应该以“语境分析、语义理解”为前提，在经典小说的阅读鉴赏中，完成文学审美体验，“形成和积累自己阅读整本书的经验”，“立德树人”，培养、深厚自己的语文学科核心素养。

生动的人物形象、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环境描写，构成了小说的三要素。

人物形象。刻画人物形象是小说艺术的反映现实生活的主要手段，人物的核心是思想性格。人物描写的角度有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正面描写，包括外貌、语言、动作、神态、心理等，侧面描写，就是以人写人、或以事物来反映人，又叫侧面烘托。

故事情节。情节，就是小说家根据他心中想要表现的人的行动和价值的方式，去选择或者“创造出”的一些事实。就是一系列经过时间运行并展示出统一性和重要性的事件。这样的一系列事件，经历三个逻辑推理阶段开始阶段、中间阶段、结尾阶段。⑨当代文学评论将小说的情节划分为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有的故事情节，开端之前还有序幕，结局之后还有尾声。

环境描写。环境描写是指对人物活动的环境和事情发生的背景所作的描写。环境描写分为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自然环境描写，是指对人物活动的时间、地点、季节、气候及自然景物的描写，作用是渲染故事气氛、烘托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暗示社会环境、深化作品主题。社会环境描写，是指对人物活动的具体背景、处所、氛围以及人际关系等作描写，作用是交代人物的生存环境、人物的社会关系、作品的时代背景等。

阅读鉴赏小说的基本方法是了解环境、梳理情节、分析人物、把握主题。通读《红楼梦》，有人说，第1-5回是总纲，那首第一偈语是总纲中的纲。这首偈语是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细细品味，你会发现。《红楼梦》这部长篇小说的意图和三要素，蕴含其中。

慢慢体会，你会感觉到，曹雪芹的创作意图就是如此明了而深刻，红楼的故事就是如此简单而迷人！

忽然想起布鲁克斯在《小说鉴赏》中的两句批语，权当本文的结尾

戛止的结尾，暗示主题与情节之中。

表面看来与题无关的事件和段落，在小说里具有隐喻和暗示作用。

2021年11月29日语鹏城三清斋

说明

①参见《红楼梦大辞典》（冯其庸、李希凡主编·文化艺术出版社 1990年1月北京第1版）第1089页“红楼书目”《京都竹枝词》

②参见《红楼梦评论》（王国维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第三章、第13页。

③陈晓旭。1965年10月29日出生于辽宁鞍山，中国大陆女演员，商人。1984年参演央视电视剧《红楼梦》并在该剧中饰演林黛玉一角 。1991年开始从台前转至幕后，弃演从商创立了自己的广告公司。1999年皈依佛法，学佛7年。2006年5月，被查出罹患乳腺癌。2007年2月23日，在长春百国兴隆寺出家，法号释妙真。2007年5月13日6时57分在深圳病逝，享年41岁。（摘自360百科‘陈晓旭’）

④参见《小说鉴赏》（双语修订第三版、 布鲁克斯（C.Brooks）、沃伦（R.P.Warren）编著、主万等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 2012年10月第3版）第一章、第1页。

⑤同上，见《小说鉴赏》第一章、第2页。

⑥参见《文学批评原理》（王先霈主编、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7月第一版）4.2.2.1文学本体论之第147页。

⑦参见《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红楼梦古抄本叢刊、甲戌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1月北京第1版）第一回、第一一页。

⑧参见《小说鉴赏》·原序、第二段。

⑨参见《小说鉴赏》·第二章 情节、第49页。

2021年11月29日于鹏城三清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