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扣子(小说:黑纽扣的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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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纽扣的病根

文/高转屏

68岁的黑门栓被儿子黑锁给暴打了一顿,病倒在床,这个消息像一阵黑色的旋风,铺天盖地地刮到了黑门栓的姐姐黑纽扣的耳朵里,有着心脏病的黑纽扣气得脸色煞白,双目半垂,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家人们吓得乱了阵脚,慌忙找出她衣兜里备用的速效救心丸,哗地倒出十多粒,让她含在舌下,然后吵嚷着要打120来急救。黑纽扣含着药半闭着眼睛恍惚了几分钟,虽然还在大口喘气,但思维已经清醒过来,见儿女们前呼后拥地围着她,儿子已经拿着电话开始拨打,她来不及说话,便伸手死死地抓住儿子的手,总算止住了正拨打的电话。被阻止的儿女们明白了黑纽扣的用意,便回身将黑纽扣扶到床上休息。黑纽扣缓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体力,便迈着蹒跚的步子收拾行李,叫嚷着要去娘家看望弟弟黑门栓。家人们齐声反对,认为她刚刚听到这个消息,还在气头上,去干预弟弟的家事免不了要伤亲戚家的和气,何况又犯了旧病,体力还未完全恢复,去了怕会雪上加霜。黑纽扣哪里听得进去,心里牵念着被忤逆后弟弟身心的伤痛,执意要立刻回娘家探望。家人们知道黑纽扣的心性,多年来她就这么一直牵念着娘家,如果不顺从她的意思,今天家里肯定不会太平。黑纽扣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大,下面几个弟妹中最大的黑门栓也和她差了五岁,在当年那个贫寒的家庭里,黑纽扣自然成了照顾弟妹们的第一保姆。因而从小到大,黑纽扣都义无反顾地照顾着弟妹们,乐他们之所乐,悲他们之所悲,以至于黑纽扣成家后,依然保持着这个惯性。,形成这一惯性最重要的原因是黑纽扣的父母不和,常常吵闹不休,黑父是个脾气怪僻而暴躁的白丁,吵不了几句便动手打妻子。黑母是个不善于打理家务而又母性情感欠缺的文盲,挨了丈夫的打,便常常躺在炕上以称病来抗衡,这种称病短则三两天,长则达近月。黑牛受不了妻子的罢工,就以打砸家具泄愤,本来就拮据的家庭最终被黑父砸了个一贫如洗。随着弟妹的增多,生活压力一天天加大,黑父黑母夫妻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黑母躺在炕上称病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姑娘时代的黑纽扣就在这种环境中渐渐学会了承担一切家务,而黑母也渐渐在大女儿的这种承担中滑落了肩上的责任。出嫁后的黑纽扣虽然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每每挨了打的黑母躺在炕上称病的时候,上学回来的黑门栓和弟妹们肚子饿得像打雷,却无一口果腹之食,只好跑到邻村的姐姐黑纽扣家里求援。黑纽扣是一个有着浓郁亲情的女子,见不得娘家人受一点委屈,一听弟弟叙说的状况,迅速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回娘家救场,次数多了,便渐渐形成了习惯。出嫁后的黑纽扣每每见到躺在炕上形容憔悴的母亲,心痛之余,免不了和黑父大吵一番,黑牛理亏,说不过黑纽扣的时候就恶语相加,黑纽扣有一次在那种气急败坏中突发心脏病,从此落下病根。随着这一习惯的拉长,黑纽扣的丈夫田坎和已经成人的孩子们对她这种献身娘家的做法发出抗议,觉得她不能为了娘家而丢失了自己的健康,何况自己小家还等着她这个主妇的照料。但从小在那个贫寒而缺少关爱的家庭长大的黑纽扣敏感而自卑,认为担任民办教师的丈夫和孩子们是打着关心她身体的幌子嫌贫爱富,她不但一意孤行,还满腹委屈,所以一旦有家人反对她照顾娘家,自卑和多疑便在心里发酵,膨胀到一定程度便引发心脏病,饱受黑纽扣频繁犯病之苦的家人们渐渐摸准了她的心态,无奈之下,也只好听之任之了。没有了家人的约束,黑纽扣参与娘家的事务便有了一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架势。先是着手二弟黑门缝的婚事,因为黑家数代贫寒,方圆几十里的姑娘都不愿嫁给他,间或有愿意的,就狮子大张口,索要的彩礼是当地官价的数倍,黑家只有偃旗息鼓。眼看着二弟接近而立之年依然未娶,远远超过当时习俗中的婚龄,黑纽扣着急得食不香,夜不寐,整日寻思着这件事,唯恐二弟步了村里那个老光棍的后尘。农闲时节,黑纽扣便拿着纳了半截的鞋底和婶婶嫂嫂们去闲聊,搜集一切待阁闺中姑娘的信息,生怕有所疏漏,但过了好久依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后来一个新嫁到村里的小媳妇,提及娘家地域偏僻,姑娘们都希望外嫁一事。黑纽扣瞬间看到了希望,当即央了小媳妇一同前往娘家村子说亲,果真有一个叫姜春花的姑娘愿意嫁到黑家,婚事便一拍即合,黑门缝的终身大事总算有了着落。姜家急于让女儿走出大山,要的彩礼在当时并不算多,但一贫如洗的黑家还是拿不出姜家罗列的数字,黑纽扣和媒人到黑家拿彩礼的时候,黑母便无限悲哀地躺在炕上哭泣,说怪只怪自己没本事,害得儿子打光棍。黑纽扣当时的生活也不算宽裕,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到了该分床的年纪,黑纽扣和丈夫数年辛苦积攒,巴望能在厨房旁边的空地上给大儿子盖一间房子,眼下娘家急用,黑纽扣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打光棍,一咬牙将盖房子的钱借给了黑母。黑纽扣知道,说是借用,实则是肉包子打狗,因为前面这样的例子已经多有发生,黑纽扣只有暗地里认命,谁让自己是姊妹中的老大,又摊上这么个不善于打理家务的母亲呢!黑纽扣用这笔钱的时候先暂后奏,丈夫田坎自然很是不悦,俩人免不了一番摩擦,但田坎最多也只能用生硬的语气表示一下不满,至于吵架,那是绝对不敢的,因为吵架的结果注定是黑纽扣犯病住院,这样一来,盖房子的钱不但要不回来,而且还得赔上一笔住院费,更何况心脏犯病,还会有生命危险,田坎也不愿意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后来,黑父黑母相继离世,黑纽扣的生活总算太平了几年。黑纽扣生性要强,年轻时吃了文盲的亏,总觉得在有一定文化的民办教师田坎面前矮半截,教育子女发奋读书,用知识改变命运。子女们倒也争气,一个个相继考上大学,跳出农门。随着子女相继成家立业,黑纽扣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舒坦,一天比一天闲适。黑家兄弟姐妹年纪渐长,儿女们也相继成家,但不同的是,黑家兄弟姐妹的子女清一色学业无成,无一例外地留在了农村,日子一个比一个过得拮据。在他们成长期间,这个兄弟的儿子要结婚,那个妹妹的丈夫要住院,这两个兄弟之间动了粗,那两个妹妹之间拌了嘴,困难烦恼简直是数不胜数。几个弟妹虽然不是很团结,但在这一点上认识却相当一致,那就是一有困难的时候,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大姐黑纽扣。每每此刻,黑纽扣便滋生出一种强大的责任感,觉得父母已经离世,自己就有责任让他们团结而互助。遗憾的是,黑家兄妹只想得到她的帮助,却不愿意接受她的熏陶,困境的时候,他们理直气壮地向她伸手,仿佛她的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钞票一揣到兜里,把血脉亲情便抛到九霄云外。因而,多年来,几个兄妹依然为鸡毛蒜皮之事闹得乌烟瘴气,兄弟姐妹之间也一直保持着和黑纽扣单线联系的状态,为此,黑纽扣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自己的不力而黯然神伤。其实,黑纽扣黯然神伤的远不止这些,最触动她的是手足们对她阶段性的反目,反目的理由却往往是她调解他们之间矛盾时的偏袒,这种反目往往会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诉说的凄凉。比如大弟黑门栓给儿子盖房子,为了多盖一间,必须占用隔壁黑门缝院子的一米空地,尽管黑门栓一再强调,说伸进黑门缝院子的只是房基,院墙依然分毫不动,但黑门缝就是不答应,说他那个地方是个摩托车棚,占用后他的摩托车无处安身,黑门栓立刻反驳,说完全可以放在门廊里。黑门缝理由也充分,说他们的门廊做了餐厅,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黑纽扣一听就知道问题的结症所在,因为黑门缝早年修茅厕的时候,需要占用门前的一片空地,那片空地是两家门前领地的交界处,黑门栓最初那块地方种了一棵椿树,随着岁月的增长,那棵树长得枝繁叶茂,很是喜人。后来,那棵树从须根处冒出一棵小树来,这棵小树却长在黑门缝的地界上,因而这棵树的归属问题就有点暧昧,兄弟俩虽然嘴上不说,但都各怀心思,眼看着这棵树也长成了参天华盖,归属问题就成了两家人的纠葛。黑门缝认为长在自家的领地上,自然应该归自己,于是就在盖茅厕的时候自作主张砍伐了它,想用那块木料给自己做了个八仙桌和八仙椅。但黑门栓不答应,二人就找黑纽扣论理。黑纽扣当时的确没有认真考虑这件事,或者说她认为兄弟之间为一棵树红脸有失风范,让乡亲们笑话。考虑到自己当年为黑门缝的婚事贴补进去盖房子的钱,怎么着二弟也不会和她计较,为了息事宁人,她就信口开河,说干脆就按照大弟说的,木料一人一半。黑门缝虽然不满,但也没有胆量和一个心脏病患者争吵,最终只做了个八仙桌,另一半木头黑门栓给自家做了八仙椅。事情虽然有了结果,但黑门缝从此记恨在心,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理睬姐姐。有一次,黑纽扣在暑天回娘家,先进了黑门栓家的门,和黑门栓唠完话后,走进黑门缝的院子,侄子侄女们向姑母问好,招呼她进里屋喝水,黑门缝刚下地回来,正在院子里洗脸擦汗,见黑纽扣走进门,将洗脸水往地上一泼,回身径直走进了里屋。黑纽扣感到了黑门缝的冷淡,和侄子侄女说了几句话便悻悻离去,这件事虽然一度让黑纽扣耿耿于怀,告诫自己不再管娘家的闲事,但每当兄弟俩狼烟四起的时候,黑纽扣不忍心兄弟之间的反目,依然做着他们之间的和事佬。,当黑门栓的房子地基要伸进黑门缝院子的时候,黑纽扣虽然心里觉得这其实并不损害二弟的什么利益,但鉴于椿树事件二弟对自己有了芥蒂,因而这次就谨小慎微,亲情的天平暗暗向黑门缝倾斜,说理应给二弟一点补偿,黑门缝就指名叫响要八仙椅,黑门栓权衡利弊,又掂量着黑纽扣心脏的承受能力,只好压抑着对黑纽扣的不满,怒气冲冲地将八仙椅扔给了弟弟。黑门缝得了好处,不计前嫌,重新对大姐亲热有加,黑门栓却黑着脸,遇到黑纽扣回娘家的时候,以没看见表示对她的不满,这种不满往往会持续到他下一次求助黑纽扣之前。黑纽扣的大妹妹黑钮环也不让她省心。她和兄弟之间常年不和,基本上不回娘家,有困难的时候,唯一能求助的也只有黑纽扣。黑纽扣最头疼的是黑钮环的家庭纠葛。黑钮环是一个十足的社会关系盲,什么关系都会让她处理得一塌糊涂,婆媳关系更不用说。黑钮环当媳妇的时候,公公婆婆瞧不上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婆媳俩吵嚷了一辈子,黑纽扣也没少操心,指点给她的婆媳关系招数也未奏效,最终没能改变敌对的局面。后来,黑钮环的公婆相继过世,黑纽环终于扬眉吐气。但没过多久,儿媳妇进门,她又成了众矢之的。儿媳又瞧不上这个婆婆,不是嫌她邋遢,做的饭没型又没味,就是嫌她串门没时间观念,到了放学的时间忘了接孙子。有一度婆媳闹得不可开交,黑钮环一气离家出走,到姐姐黑纽扣家散心。黑纽扣性喜热闹,一开始打算让妹妹多住一些日子,一来老姐妹俩好好叙叙旧,她也趁机好好开导一下妹妹;二来她那段时间身体不适,正好让妹妹替她做做家务。不料黑钮环住到半个月的时候,黑纽扣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因为黑钮环压根就没有替姐姐做家务的意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悲伤的客人,从头到尾让久病缠身的老姐伺候着。黑纽扣终于明白了妹妹这么多年家事不和的根源,但在自己家里,她又不好说破,只好旁敲侧击地开导,大赞外甥媳妇的优点。黑钮环便生了气,说姐姐胳膊肘向外拐,没有亲姐姐应有的情义。过了两天,黑钮环的儿子前来接她回家,黑钮扣适逢重感冒,希望被自己伺候了半个月的妹妹能多留两天,等她感冒稍好一点了再回去,黑钮环没有答应,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多年来,黑纽扣在手足们和睦的时段里竭力驱赶这种凄凉,心里实在堵得慌的时候,也会给丈夫田坎和孩子们诉说委屈,哭骂他们狼心狗肺,但这种情况下,田坎和孩子们往往只可以附和,不可以表达嫌恶的观点,也不是不可以表达,只是在她与兄弟们和好的时候,又恰逢与田坎发生口角或者孩子们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她便会秋后算账,如果他们依然固执己见,胆敢不顾她孱弱的心脏能否承受便与她争执理论,那结果肯定是上医院。田坎与孩子们明白这一点,为了黑纽扣的健康,他们不再与她较真,尽量顺从她的意愿,黑纽扣就在这种爱的土壤里渐渐养成了一种王者风范。如今,黑纽扣年事已高,身体各个器官都显示出老化状态,健康每况愈下,精力的不足和远离故土而居的疏离,使她参与娘家纠纷的机会越来越少,但这并不代表她的亲情渐渐淡漠,一旦有像黑锁打老子这种重大忤逆事件,黑纽扣还是要发挥她老大的权威作用。黑纽扣收拾好行李,在落叶纷纷的深秋,让儿子驱车数十里,一溜烟地赶到了黑门栓的家里。一走进黑门栓那个半新的朱红大门,黑纽扣便感觉到这个方形院落的不同寻常。门左边的空地上歪倒着一辆银色的电动自行车,上面落满了灰尘,那是黑门栓在跳蚤市场淘来的交通工具,黑门栓很珍爱它,总是把它擦得明光锃亮,黑纽扣每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那辆一尘不染的自行车就神定气闲地待在那里,仿佛是一匹温训的小马,时刻等待着主人的召唤。电动车前方是一块空地,每年的深秋,这块空地便是黑门栓展示手艺的殿堂,一串串黄澄澄的柿子整齐地挂满了整面墙壁,简直像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但今年的情景让人有点瞠目结舌,已经上架的柿子灰头土脸而又支离破碎地悬挂在那里,柿架下面也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一些乌棕色的柿子,上面有明显的灶灰痕迹。黑纽扣盯着那些无精打采的柿子看了几秒钟,心情灰暗地走进了黑门栓的屋子。黑门栓的屋子处在7形板房的中央,是家里的主卧兼客厅,室内的陈设相对简陋,紧挨门的两侧是一套咖色的单双人格皮沙发,沙发坐垫中心的那个不小的破洞显示着它的年代,沙发扶手的里衬大大方方地显露在外面,多年来主人并没有因为它的出现而尴尬,因为这样的沙发在乡村里比比皆是。屋门正面的墙壁前竖着一个暗棕色的椿木小立柜,旁边是一张半旧的姜黄色槐木双人床,身穿鼠灰针织衫的黑门栓正面对着墙壁,蜷缩在这张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褪色的白底红花薄棉被。见有人进来,黑门栓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巡视,见是老姐黑纽扣和外甥田笑,黑门栓呻吟着翻身坐起来,蓬头垢面地挪动着受伤的双腿,意欲下床,黑纽扣疾步奔过去制止了弟弟,然后拉住他粗糙的手询问伤情。黑门栓卷起布满毛球球的藏蓝晴纶针织裤,伸出右腿,露出皮肤黝黑粗糙而肿得像个萝卜的脚踝,缠着的绷带已经发黄,渗漏出一些黑棕色的药渍,胳膊和脊背也有几处淤青,虽然不严重,但每一处都刺痛着黑纽扣脆弱的心脏。黑纽扣还未开口,黑门栓就声泪俱下,哭诉儿子黑锁的忤逆罪状。原来,黑门栓在儿子成家后一直是这个家绝对的权威,掌管着一切经济大权。在黑锁成家最初的几年里,小两口一直在外面打工,倒也相安无事。后来,黑锁媳妇冬雪生孩子,黑锁就离开大城市,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找了个待遇不高的活计,黑锁一家三口的家常日用还勉强过得去。黑门栓一直经营着家里的几亩土地,一部分种粮食,一部分栽柿子树,后来自己又开荒整出一两亩地,也种上了柿子树,每到深秋,黑门栓便把一个个黄澄澄的柿子做成柿饼出售,日子倒也过得年年有余。自从冬雪生了二胎后,黑锁便守着妻儿,不再外出打工,黑门栓夫妇只有更加努力地经营那几亩地,以维持家用。黑锁从小没有独立种过庄稼,一直是给父亲打下手,如今三十有余,游离在城乡之间,既做不了真正的城里人,又成不了合格的农民,无奈之下便想到了夺取家庭经济大权。一度时间在家里闹腾,口口声声要经营那几亩柿子树。黑门栓无奈之下,便将柿子树经济林全部交给他经营,自己不再过问经济林。可黑锁哪有管理经济林的经验,既不会剪枝,又不会做柿饼,所以今年的柿饼做的一塌糊涂。黑门栓便责骂黑锁不想付出汗水,只想收获钞票。黑锁见父亲责骂自己,不但不悔改,反而恼羞成怒,抓起灶灰往架上的柿饼扬撒,黑门栓也气急败坏,又骂了几句,黑锁便发疯般地将架上的柿子一番狂扯,一架的柿子就成了方才黑纽扣进门时看到的景象。黑门栓上前阻挡,父子俩一番拉扯中,黑锁趁势将父亲打了几拳,黑门栓一个踉跄,栽倒在房屋的台阶上,脚踝处骨裂,身上多处淤青。黑纽扣一听,心酸得眼泪哗哗直下,胸口发沉,咽喉如堵,脸色惨白。儿子见状,赶紧拿出药丸给她含在嘴里,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正要吩咐儿子田笑将黑锁找来问罪,不料门帘一挑,黑锁不请自来。黑锁也明白姑母在黑家的地位,也明白姑母有着心脏病做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黑家没人敢冲撞它。黑纽扣开门见山,青着脸直接责骂黑锁的大逆不道。黑锁虽然不敢冲撞姑母,但还是降低一个八度为自己辩驳,说既然他背负了大逆不道的罪名,那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把这么多年来憋在心里的委屈都兜出来,让姑母评评理。黑锁的论点是,黑门栓做了许多父亲不该做的事情。论据一,黑锁成家之前在外面打工的收入大部分给了父母保管,可是他结婚的时候,父母借口媳妇冬雪双亲过世,不但没有给她娘家一分钱彩礼,连婚礼都没有给他们举办,只花费了个领结婚证的钱,就把冬雪娶回了家,害得冬雪和娘家兄长反目为仇。论据二,冬雪生老大儿子的时候,父母给冬雪的饭菜太简单,从头到尾没见过荤,害得冬雪的身子没有养好,儿子一直没有奶水吃。冬雪生了老二女儿满月后,父母既不给冬雪照看孩子,又不给冬雪做饭,妻儿日常生活难以为继,他无法安心在外面打工,只得回家务农。论据三,他对家里也有贡献,凭什么只给他们老两口的房间生火炉安空调,而他们一家四口的两个房间什么设施都没有?他们如此心安理得地看着体弱多病的孙女一天天受热挨冻,就不配做一家之主。黑锁的论据一摆出,黑纽扣那两道具有威慑力的目光便由愤怒转为迷茫,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的真理所在,对娘家兄弟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既没有万全之策,也没有高深的思想理论,她知道黑门栓和黑锁父子性格中都有致命的短处,他们的短处不是她当场断个官司就能改变的,即使断了这个官司,日后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纠纷出现,断这样的官司也是治标不治本,于是她让双方各让一步,草草收场,然后百般心痛地告辞而去,躺在自家舒服的床上长吁短叹。一连好几天,黑纽扣都寝食难安,脑子里完全被黑门栓和黑锁各自伤心的面目占据,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对亲生父子,怎么就闹到如此冷血的程度?她知道人都会犯错,但无视亲情而犯错,那就成了六亲不认。黑纽扣朝思暮想,希望自己还未腐朽的浊脑里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从根本上解决黑门栓父子之间的矛盾,否则他们这样闹下去,黑门栓的晚年可就暗无天日了!黑纽扣就在这种忧虑与困扰中日渐憔悴,心口也隐隐疼痛起来,每每起身,气虚力乏,寡言淡笑。田家父子便着急起来,儿子田笑心疼母亲,知道母亲的心症所在,拣个空暇为母亲解铃,说黑家第三代能有此忤逆之举,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当年黑父黑母既没有良好的家庭教育,又没有良好的家长垂范,很多时候,他们俩一个粗暴,一个称病,其实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黑家第二代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成长,性情自然会受到潜移默化,而黑纽扣对弟妹们过度的帮助,也助长了他们的自私,第二代又把这种认知自觉不自觉地传递给第三代,第三代的忤逆之举也就不足为奇了。黑纽扣虽然知道儿子是为自己宽心,但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一定道理,既然是他们种下的苦果,那就让他们接受生活的惩罚吧!心痛与忧虑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也变得史无前例地轻松,如今自己已过古稀之年,也应该放马归山,怡享天年了。但没轻松几日,又回头一想,觉得当年自己对他们的关爱的确有些过度,也许正因为自己的过度关爱,才造成了今天的这种局面吧!这样一想,她的心口又隐隐地疼痛起来。作者简介高转屏,女,陕西富平人,笔名,高原绿烟、绿烟,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理事、铜川市作协理事、铜川市王益区作协主席,《王益文苑》杂志主编,鲁迅文学院陕西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院。作品散见于《中国文化报》《延安文学》《陕西文学》《爱人》等刊物,出版有长篇小说《又是梧桐摇曳时》《在有阳光的地方等着我》。其中《又是梧桐摇曳时》荣获第二届铜川市重大文艺精品奖。来源《陕西文学》杂志2021年第2期




来源陕西文谭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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