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下一句(「小说故事」小荷才露尖

（六）萌芽

直到走在回程的路上，小荷还在恍惚中，今天下山她母亲的目的，在表姐家遇到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并为之恍惚的，全是小雨带来的一切新奇和震撼。

小雨和自己是同龄人，可是她们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小荷十六年来走过最远的路，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转了山路十八弯的乡镇集市，见过最热闹的场景不过是大家背着篓子大声吆喝，在各个小店买点县城运来的东西。

十六年来， 小荷对于他们的县城包县都不曾去过，想也未曾想过。

可是，十六岁的这一天，她认识了小雨。她见到了未曾见过的装扮，听到了未曾听过的世界。

在上江，有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摩肩接踵。这是些什么，小荷完全没有概念。可最关键的，小荷清晰的记得，小雨说，可以上学学习，可以工作挣钱，还可以自由恋爱……

砰！一阵尘土随着巨响扑面而来，小荷惶然回神， 抬眼与母亲老母狼似的眼睛正面对上了，“聋了还是哑了，出趟门加个见个人可把你的魂给丢了！”

小荷这才竟然发现自己不知觉中，已经随着母亲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娘，你说啥？”

“今天在你表姐婆家，人家介绍了一家人，家里二娃能干活又忠厚，婆婆年轻能干，我答应了下次你表姑婆带人来家相看。那时候你给我伺候着！”

“娘，我还小，不想结婚。”

“由不得你！”夏老太一边喘着粗气往上爬，一边狠狠唾口唾沫，唾沫随着她的动作向后飘到小荷脸上，“娘老子养你可不是让你张着嘴吃白饭的，你不出嫁挣彩礼，你两个兄弟拿啥娶媳妇！”

小荷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埋头跟着她母亲晃动的屁股向山上爬。

太阳向西山坳滑落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家，家里老少三个男人正拿着早上留下的饭菜吃饭。

“怎样？”夏老头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有点路，改天上门看。”夏老太一屁股坐在门边，抄起蒲扇呼啦呼啦的扇动几下，“早就该找吴家的了，以前的都不靠谱。”

两个哥哥探寻的看看小荷，但主角本人显然还在状态之外，不知在哪里神游。

一夜无话。

“娘，我想给你说个事儿。”第二天一早，小荷和夏老太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罕见的主动找夏老太，“昨天我在表姐加认识了吴雨，你知道她吧？”

“就那个全家都在上江的？一看就不正经！小小年纪穿的狐狸精一样。”夏老太不屑的接了一句，“你可别和她学。”

“娘，我不是和她学，我听她说，外面挣钱比我们这好多呢，你不是也说隔壁婶子家姐姐在外面也挣可多，我想着，你们和哥哥要在家种地走不开，我出去挣钱，把钱挣回来孝敬你和爹，还能给哥哥挣彩礼。”

夏老太沉默了，手中的刷子哗哗刷着铁锅，半晌道“你大字不识几个，挣啥钱！”

“我问小雨了，外面在什么饭店给人端盘子，什么酒店当服务员，能认识就行，我能干的。再说王婶子家姐姐都能赚钱，我比她上学多咧。”

“你知道她干啥不正经的…”夏老太声音淹没在了锅子袅袅热气中，复又高了起来“别让人家几句话把你魂都勾走了，安心等着相看结婚。”

然而小荷的心里，那一棵萌动的小苗终究还是晃悠成长，鼓动小荷快快行动。

【小说故事】小荷才露尖尖角（七）

（七）再次相看

这天艳阳高照，晚夏的热度依然充斥在整个天空，无论小荷自己如何排斥相亲的事情，她依然无可奈何的坐在了相亲的桌子边。

“哎呀呀，你看看，多么标志的姑娘和小伙子，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表姐家的吴婆子作为保媒拉纤的中间人，正在热情的夸着，左手边坐着的牛婆子，小荷相看对象家的内当家，这婆子一张圆脸上皱纹不多，一双眯缝吊梢眼里精光四射，高鼻子微微下勾，一双嘴薄的成一条线，头发整整齐齐的拢在耳后，身上的衣服旧，但也不是很皱巴，倒不像吴婆子说的50多岁。

在农村，牛婆子这般年龄，多半和夏老太一般自持年老色衰而不修边幅。

牛老太正一颗绿豆般的眼珠正从吊梢眼角射出刀一般的光，上上下下的刮着小荷，小荷觉得自己被从上到下的剥了开来，无可遁形。

“模样倒是挺标志的”牛婆子附了一句，“陪我家牛俊倒是勉强够的上。”

夏老太笑成菊花的一张脸眼见的僵住了，她再次暼了一眼坐在小荷对面的牛俊，长着和他母亲一样的眯缝吊梢眼，鹰钩鼻和薄嘴唇，不过与他母亲精明能干的样子不同，他坐在那勾着头，两眼无神乱转，不像个能立的住的。“牛俊也29了，可不小了，我们小荷才十六，倒是不急的。”夏老太对着牛老太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小荷是不急，你家俩儿子可紧着要娶老婆了，咱们当父母的，给儿子娶媳妇传宗接代是大事！”牛老太不屑的撇了撇嘴“我们呢这孩子眼光高，要不哪能今天坐在这里。”

话音一转“我儿子看着对小荷是很满意的，对吧，俊娃。”

牛俊顺着他母亲的话把头向小荷转过去，点点头“娘，我没啥意见。”

“呦，你看看，这可不是正好！”吴老太双掌一拍，“牛姐家就一个儿子，还有姐姐和妹妹帮衬，早要把娶媳妇的钱备下了，等小荷嫁过去呀，上有能干得婆婆，下有差不多大的小姑子，你看看日子可不是和美有奔头！”

夏老太点头，“有这能干得牛大姐，日子有啥愁的！”

夏老太想，这儿子的彩礼钱可是有着落了。

牛老太想，儿子的媳妇看起来稳了，这姑娘年轻漂亮，看起来也是个听话的，倒是合心意。

相看双方的老太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整个相看，没有人关心小荷在想什么，没人在意她的意见，小荷想，或许女人就是这样的使命，小雨带来的“自由恋爱”观念，在这个山村里，是不适宜的，是另类的。

【小说故事】小荷才露尖尖角（八）

（八）出走

夏去秋来，在牛夏两家为儿女婚事讨价还价热情渐涨期间，小荷心中的某一颗种子也随着外界带来的焦虑和不甘日渐成长。

秋蝉难觅，枯叶飘落，某一个清晨，夏家惊然发现每天雷打不动三餐自动上桌的规律变了，从早晨到中午，家里冷锅冷灶没烟火，小荷沉默进出的身影也不见了。

夏老太觉得小荷是眼见定下婆家开始拿乔了，她怀着好好教训小荷的怒火破开了小荷的房子，然而她的怒火卡在了嘴边没能燃烧。

小荷的房间空荡荡的，并不见踪影，夏老太想，也许她是自己到山上或田里干活了，等她回来可得好好教训。

此时的小荷正怀揣着偷偷攒下的几十块钱坐在了去往县城的路上。这是她十六年来干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她想，她要按照小雨说的，从县城去上江，那边母亲决不能追去抓她回来成亲，在那里，她可以挣钱，以后给哥哥们娶媳妇，自己也不用这么早步入成亲生娃的路，像小雨，在城市…

在通往县城的唯一的大巴车上，小荷心胸膨胀，热泪盈眶，她想，等自己挣了钱，家人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经过三天，夏家几口终于达成共识的认识到：“小荷已经失踪且不知去向”，他们在家里暴怒而恐慌，此刻，小荷正站在上江的火车站门口，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对于从封闭落后的山村独自来到上江的小荷而言，这三天成功来到上江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有赖于认识几个字和小心谨慎，她竟然顺利无阻的，依靠自己到了上江——这个她只在广播里听过的地方。

在这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呢？